JennyElin

那是一個未完成的下午，徹夜之後終於安穩的夢。夢裡，抱著那襲淡色的長擺紗裙，走進他的焦距。

沒有見過的年輕男子，比自己小一些、高了一點，清爽的短髮、圓亮的眼睛，笑起來像是清澈的海。依稀知道認識不久，一句話，淡淡的語氣，他看了過來，意思確定，意味曖昧不明，還沒能猶豫就感覺他的氣息靠近。

總是容易游移，需要的是另一個人的毫不遲疑。

前幾天夢到多年沒見的他。夢裡是快樂的，儘管不記得細節了。

夢醒的時候，彷彿還踩著細白的沙，浸潤在那片清澈的沁涼。

搭上朋友 Y 的男友的車，以往總是在晚上聚會的我們，難得又一起開車出遊、開心說笑。沿路的風景並不曾經過，但聽見坐在前座的 Y 指向窗外經過的某間餐廳，好像她和男友一起來過，彎過路口之後，在前方停下，餐廳樓上就是我們晚上入住的地方。

穿過屋裡的走廊，屋後有一條環繞的河流，對岸高樓林立，我們赤著腳，遍地映著陽光的米白色沙灘，柔軟得像水流，但真正的河流卻像海，從深海湧來浪潮。

直到真正醒來以前，都以為和那個男子結婚了。夢裡的我們認識不到一週，第一次見面是結婚前兩天，而醒來前的記憶約莫是婚後第三天。

和女孩 B 在某個普通城鎮的老屋停下車，同時讓一位中年女子帶到屋裡。原本只是參觀，閒話家常，後來不知怎地變成我們分別要與她的兩個兒子結婚。年長些的他是一位醫師，穿著深色西裝，神情誠懇裡帶點剛毅的溫柔，他笑了笑，看著他的時候我知道，他是要和 B 在一起的；後面走來的是留著些許瀏海的男子，沒有他哥哥的高度，穿著米白西裝卻不掩大男孩的率性，明亮的眸子、燦白的牙，他的衣擺上別著陽光般明朗的名字。

第二天，在幾個女子的簇擁之下來到結婚的場地，寬敞的白色建築，擁有明亮的自然採光，陽光裡排放著數張座椅，能夠以輕鬆自如調整不同隔間，只記得帶了隔天要穿的禮服，卻忘了唯一能夠搭配白紗的高跟鞋，她們說沒關係，要我先待在那個小房間裡等待。隔間在她們調整之下變動，一半是讓 B 他們休息的地方，一半則讓我待著的，沒多久他就開門進來，跟我說不要緊張。

明明是不可能的。應該在日本的他們，卻意外在朋友聚會的場合遇到，原本聽不懂他們說的竟然每句話都能夠懂得。像是哪個揣懷許久的夢被偷偷實現了。

一個叫做健，他是哥哥；一個叫做康，他是弟弟。他們擁有同樣姓氏、同樣的英文縮寫，擁有相似的長相、相似的身高體型，擁有同一個樂團和很多很多喜歡他們的人。

搭上彼此的肩膀，穿梭、躲逃、追逐，想不起到底玩了哪些遊戲，卻感覺像是很普通很熟絡的朋友。

第二次夢到你，第一次已經忘記。仰望著那張靠著額頭的臉，氣息微微拂上眼睫，你將手臂撐在兩邊，你說擁抱是為了將對方困在自己的世界。我不這麼認為，我的雙手環上你的背。

夢，是欲望赤裸而無垠的舖張。

迴廊的地磚拓了兩道移動的人影，拼排著夏日的光線，帶點虛幻又擬真的美，在遠處搖曳。木門喀啦啦地開了，地上盡是不同人散落的鞋，旁邊的窗簾依稀可見光線，沿著前面的木頭階梯而上。收拾手邊的東西，互相提醒時間快到了要快點，才又匆忙穿上各自的鞋出門。

十秒，彷彿蜷進另一個人的懷抱地假寐直到真正入睡。那面牆排滿了夢境的格子，取下、翻開，就是另一個世界。文字編造著時間，句式連結著空間，在那個記不起來的段落裡，鑿了窟窿，深不見底的幽微，招徠著，即將失去意識的自己。

一道輕忽經過的身影，飄渺的，明亮的，如午後三點鐘的風，拂過一長排青綠茂盛的行道樹，那樣恣意。披上了整座城市的陽光。

他笑著說，你來了啊。忽然醒來的鬧鐘未響的六點三十八分。

收不完似的。只記得和幾個熟悉的人們到某個異地，以為只帶著一個行李袋，隔天早上起來才發現堆疊的箱子全是我的行李即使全上廂型車後座也裝不完。

跑上跑下，閣樓裡的房間，忽然下起大雨，如此倉皇，想著怎麼辦呢要來不及了。

前面那個看來惡狠面孔的陌生人來回走著。安靜點，現在來看看每個人該付多少。手伸出來，快點。好，你要付錢，當然是全額。啊？他半額是因為斷了根手指，要不我幫你斷根好了，很快的，一點感覺也沒。不用啊，那就好。

某個夜晚，約好要搭高鐵，在滿是紅磚街屋的老城街邊，和認識多年的朋友坐在咖啡座的對面，聊著許久不見的話題，聊著聊著，沒等到該要出現的人，卻見到他的家人說別等了，交代我趕快回家吧。那樣將眼前的他拉著上樓，好像在說再等也等不到該要的出發。

在深夜的街頭遊蕩，怎麼走也沒走到應該回去的家。走進一棟建築，一間像是診所的醫學大樓，碰到一個穿著白袍的男子，牽著我搭電梯上樓，跟在他旁邊，不時說笑著好像早就認識一樣。開了門，他坐在桌前繼續忙著工作，要我在旁邊等他，坐在離他不是太遠的椅子上，就近端詳著他，皮膚白皙但不顯得病弱，眼神清澈又帶點魅力，抿著嘴好似微微帶點笑，總覺得像是哪個演員明星，但不為他特別著迷的那種好看的樣子。

門外面是一聲聲機器跳號，來先量體溫，等下換你在這裡坐一下，拿這張單子到樓下批價，和此起彼落的人名。剛剛離開那條老街的時候不是已經半夜一點了嗎怎麼像是才剛過晚上七點。和他一起吃飯，端著盤子平放在桌上，晚些才搭著手扶梯到了一樓大廳。

「張崇揚！」喊著他的名字。在醒來之前記得的最後一句話。

他坐在房間的其中一張單人床上，剛進去的時候，我將東西放在另一張上面，邊聽他說著各種好笑的事情。宿舍很新，白色系，淺色的木頭桌椅也有些上了白，床鋪上卻又是看來親近些的淡彩圖案，像是棉花糖一樣，浮浮軟軟的，很適合賴床。

感覺一起生活很久了，感覺修的是不同的科系卻上的是一樣的課，感覺常常走在某條小路，他回過頭說欸等下去社辦，然後我在後面喊著他等我啦。在教室裡的時候，感覺他的名字比較像張崇仁，旁邊的人都這樣叫他，我也這樣叫他。跟著他走在安靜的大樓，感覺前面是他的實驗室，他開了門進去和別人閒聊幾句，出來時候手裡拿了兩頂安全帽。

囓咬著神經，在裡面，從深處折騰到表層，細微卻清晰，緩慢卻劇烈。幾乎是忘了怎麼睡著的，下午四點的夢，卻像是經過了一個禮拜，其實是在六點醒來。

在某座古老的赭紅城池，行過那片看來荒廢的樓房，門裡是一座舊式的學堂，揀個不算太前面的位置，桌面上是沒有看過的書籍文字但又依稀能讀懂，聽一堂沒印象聽過的某種學問的課。下午時候，人們紛紛離去，巍峨城門虛掩而上。

隨著人群的方向搭上一班通往市區某個高校的公車，儘管不是身在當時求學的海港城市，卻是前往那所唯一的男子高校。車上坐滿了人，旁邊也坐了個穿著私立高校制服的女孩，留著高中女生常見的長直黑髮，齊瀏海剛好到眉毛，因為快要到站而搭了話，她也在同個站牌下車，在快要到站時候揹起了書包而和她同樣站在公車的中間走道上，還來不及下車司機卻擅自起動車子，又在慌忙間往前一小段路後打開車門。

前一天的夢境太真實。夢到親族毀滅的瘋狂相殺，整間房子都在滴血，從二樓地面滲透到一樓的天花板，最後只有幾個倖存的人圍坐在圓桌旁，默默吃著晚餐但沒有說話，儘管對面那棟樓房裡安靜得可怕。

也不是不想睡。只是害怕再夢到而已。

感覺在夜裡，才能擁有整個世界。以為推遲了時間，夢也會少一點、模糊一些，卻沒想到，無論在深夜或白天，一旦闔了眼，自動進入另一個次元。做夢多好，可是夢太多了，只感覺到渾噩疲累。

有時候寧願無夢。卻又有時候幻著夢，渴望再多夢一點，揣作預言。在應該睡著的時候清醒著，等待著，等待哪一個夢的間隙，能夠真正入睡。

在夢裡。埋伏，裝著未知元素的試管一只，一旦引發就大噪。與你一同行動，以為L要前去襲擊，但她還沒動作，G即引發而試管湧出泡沫，確認成功，集體撤退。

走在你後方，其他人隨後，在岔路口與L會合，你向她說了什麼，繼續往堡壘出口前進。

下了階梯，踏上草地旁的小路，你的右手勾著我的脖頸，我也用右手攬你左肩一下，像擁抱那樣，陽光裡看你笑得燦爛，感覺到你的唇，問你幹嘛，你笑著但沒說話，手依然搭著我的肩。

其實都記得，只睡了三個小時，卻緩慢得像是三年的夢。

都是假的，在夢裡，假的也不會變成真的，結局也許在開始以前就寫好了。跟他們說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