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Elin

許久沒見，久久見上一次面，中間也少有聯繫，只是從別人那裡聽說彼此模糊的近況。他和她不算熟悉，卻從不陌生。

「我們認識多久了啊？」他問。

她微微皺眉，「我也不知道該從什麼時候開始算欸。」

其實，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有他的存在。他比她早來到這個世界上，永遠比她多著幾歲，比她高一點，也比她早些面對人生的題目，她跟在他的後頭，從來沒有超越。

到底是她出生的第幾天或第幾週或第幾個月，他第一次見到她呢？

在覆著灰塵的相冊裡，溪流邊的深灰石椅，高台上的黃棕沙地，矮他幾公分，兩個小孩子並肩站在相片裡，笑容爛漫。她約略有點印象，還有每次都被旁人提起的意外故事，好像有那樣一回事。

上了小學，她偶爾會到他家，幾個小孩在房間裡玩著遊戲，嘻笑吵鬧；她坐在客廳裡看著小說，他問著她是不是喜歡這系列，也拿出後面的續集問她要不要拿回去看。

中學的他成了她的樣板，因為早她幾年，他到她家的時候，她拿來考卷試題，他詳細解說；沒有聯絡她的方式，也不確定班級，他本想趁空送她飲料卻沒有真的給她；他到外地念書以前，留了她的通訊帳號，藉著網路，她知道他在遠方的生活。

後來，她沒和他到同一個地方，聯絡頻率多了起來。在通訊軟體傳個離線留言，或是睡前用手機發了訊息，幾秒鐘後，就會收到他的回覆，半夜的她下床開啟電腦，他聽她說話，也分享他的經驗，她依循著他的建議適應新的環境。

認識多年，她主動記下他的生日，捎去祝福；不久後，他回應她的，是一則祝她生日快樂的藏頭詩文。

那時候多麼要好，可是現在的她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從何時開始少了聯繫。多了社群網站的聯結，他似乎能多多少少得知她的想法，看著彼此去了哪些地方，儘管很少留言。

只敢記著最親近的時候，直到某天他和她講上了電話。

「最近好嗎？」

誰先開口不重要，他問她，她也問他，聊著近況和之後的規畫，語音在話筒間流動著，自然而然的輕鬆。她本來打算要去他住的地方，才聽他說著他最近搬離，要她別跑錯了，如果她要到他新家，他很歡迎。

談起了認識多久這件事，他也無從界定真正認識的那一天，他和她認識的時間長短，約莫等於她的歲數，「大概是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