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Elin

花艷紅

迎風和暢綠意濃

貓打盹

在街邊的那間店，開了門，裡面是流動的音樂世界。看似小小的轉圜，排滿CD的架子往天花板延伸，前方疊放的木箱擺放著黑膠唱片，依音樂類型分門別類，晾曬著等待某個能夠聽見的人讀取。

音樂是隱約，把不能說出來的言語藏到旋律到旋律和小節與小節之間的休止符號，看似截然明白的分界，其實是與0共同的模糊語言。

跟著繞過彎道，距離像是增加又縮短那樣難以揣度，感覺是近的，感覺是遠的，紅綠燈從99之前開始倒數，一秒能走一步斑馬線，能說一句還沒完成的問話，每多一秒鐘，就往0的位置更靠近一點。

越過斑馬線，抵達對街的有名蘿蔔絲餅攤位，下午兩三點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很緩慢很緩慢地前進著。

其實並不知道這麼等待下去的最後能排到什麼。

彷彿有根，順著牆垣的斑駁與枝葉的脈絡，無限蔓生。

那感覺早就有了。只是那天忽然從裡面生了出來，突突地，探出原先平整的表面，從某個封存到幾近遺忘的片刻。

如果也是一種神諭。將夜的黃昏時刻，天空披著夕色的漸層，遠處教堂的尖塔上立著人樣雕像。

認識之前都是待解的，未知數，X。

曖昧的，顏色，氣味，和焦距。

球鞋上顏色鮮明，勾勒著，W的標記。某個時間，某個角落，某個迎面而來的笑容，與鏡框下瞇起的眼，用鉛筆來回描繪的邊緣，然後疊上深淺。

於是，在甘願裡柔軟成一片薄嫩的葉縱使受盡千刀萬剮。

那金屬的光澤，亮得發燙。要如何在這樣的關係中自處？那則差點要發去的問話，留在沒送出的訊息欄位。

需要一個開關，切換那些幾近沸騰的感覺。

剛開始。不過是剛好在多少人之中，和U，那次牽上了手，欠身邀請，搭肩隨著舞步，放遠，又再拉近，旋過雙手搭起的彎，然後面對面時候微微一笑。

嵌合在櫥窗內的一張舊相片，重新輸出黑白顏色，來自某個年代，斷續地，片段地，向現在的時空發出聲音。

慢轉著車廂，從地面緩緩上升到高空，而後下降。

T坐在車廂內的另一側，窗外是晴朗的天氣，和充滿歡笑的世界。那時候還不懂得害怕，什麼都躍躍欲試，不知道到達最高點會看見那樣的風景，「欸你看！」往某個方向指去，說著等下去那裡。

明媚如夜。星燦亮、月爛漫，窗外樹影似是水裡的軟草蕩漾，柔波下又恍然有光，像是那望來的眼神，映著自己。

總是要有個人，在心裡描摹那樣簡單又藏點什麼的代號，叫做S。

懸著奶油燈的廊道，從廳堂到房間，一盞盞亮著柔白的燈，溫和，而明亮，串連起昭和時代的生活記憶，與室內氤氳的咖啡氣息。

恍惚間，也踏過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

有時候，對於某些人、某些事物的相信，是種信仰，只對自己虔誠。儘管傾斜了世界。

不是什麼典型，也不是所謂列點列像的理想，Q更像是專門前來顛覆的存在。彼此未曾發覺，其實是一種掠奪，一種毀滅，卻又甘願。

迴放著，聲音穿透了光年。遙遠的記憶，遙遠的時間，在這裡，迴放。

P是對於聲音的原型，說話的時候，唱歌的時候，還有靠著話筒的時候，很好聽的聲音。並不是剛認識就放上特別的位置，卻是某個時候濾上感覺的透鏡，投出最初的模型。

早知道的，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築高的樓，終要塌陷；要好的人，都會分別。

即使當初是那樣無止境任憑彼此的牽絆加深加廣直到無以復加。

街道兩旁的樹木往彼此的方向，延伸成蔭，好像搭成一道拱門，人們從下方來往通過。

像是安全帽依著下巴弧線的扣帶，看不到的糾結，讓另個人鬆開，再重新繫上。

窗前的綠，像是那天和M走過的那場雨。盈滿了視線。

本來只是怕尷尬找點話講，那天第一次和M說上話，同個城市裡各別去過的地點，從日常的吃食，比如M常在中午去的巷裡小麵攤，比如最近剛吃到的生魚片，聊到喜歡的事情。

傘外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傘內併肩走著聊著的話題，淅淅瀝瀝。

終會腐朽，頹傾在現實的面前。當初並不存信，只當那是一些人的感慨，或是自以為是的偏頗，直到某天應了驗。

本來當L是朋友，不曾認為L的內心指向自己，於是一起逛著L平時逛的街、去那些從沒踏進的服飾店，幫忙挑選適合的襯衫、或皮鞋，分別在店內的不同衣櫃前翻看，再拿給L去試衣間；一起走在繁華的商圈街頭、走進一間滿是閃爍耀眼的飾品店，問著該買這付耳環、或那條項鍊。

仰望，那道逆光裡最真實的虛妄。

站在舞臺上，K的指尖仿若有光，在空中劃過弧線，看似隨音樂流動，其實是引領著旋律前行。如光煦煦。

如果能在一起，不會就好了。

跟J說起那些熟悉的街，J總笑著，「你也太熟了吧，快承認跟我同個大學。」「這裡是後花園，而且很多咖啡店。」像是拼圖，一塊接著一塊，試圖拼湊出J的過往；而提到即將要去的演唱會場地，J也知道，還說旁邊就有酒吧常和朋友約，那間想去卻從來沒真正去過的酒館，是J常去的店。

或許世界上真的有另一個自己。有人是與你擁有同一種長相，有人是與你擁有同一種思想，有人則是與你擁有同一種靈魂。

像是一面鏡子，反映出所在世界的認知與形貌，望著那樣的人，縱使擁有不同的外貌與皮相，或許在生命軌跡上各有來歷；但是望著對方，原來完整不曾是完整，原來各自獨立的彼此，共享著同一個靈魂、同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