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Elin

她和她牽著手，倚著頭，坐在下雨夜晚的公車後座。

不用眼神就能知道，自然交握的手指，虛合的掌心，與她輕輕拍著手背，看著車窗外的流動，她遞了一句話，進她的耳朵。

燦爛一瞬，今年的夏日花火。

彷彿沒有煙火，沒有過完一個夏天。曾經隔著螢幕的他，說著為我放了煙火；曾經和男孩女孩，在南方的碼頭聽五月天；曾經和女孩們坐在草地，等待夜晚的降臨；曾經在夜晚的操場旁，看著遠遠的花火升空；曾經聽見 HUSH 都是你害的，回訊給他說今天這裡有煙火。

像是走不完的森林。

你曾是預設的第一讀者，後來也曾是第一個回應的人。你懂得，你總是懂得，即使不見得刻意但你也會看見。

不是失眠。

只是比較喜歡黑夜，醒在夜裡，感覺比白天更能擁有這個世界。

然後在天快亮還曚曨的時候假想蜷進一個剛好棲身的位置，像是喜歡那樣。其實某種程度共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但也何等明白最後想的是想要，想要去愛。

就是養著，你也不必多做什麼只需要起了名字。

有人看作自己的分身，代替那個留在原地的自己，旅行到你所不知道的遠方。有人看作戀人，需要大人式的成熟，要能接受或理解對方可能不告而別，但知道彼此各自遠行忙碌，又能帶回旅途中的紀念，回到家裡。有人看作孩子，只能幫忙收拾行李，準備好便當，一口碗、一頂帳篷，出門了無消無息，偶爾寄張明信片，回來便要張羅晚餐，自顧自在房裡寫字看書或睡覺，然後又忽然出門去了。

儘管任性，卻在心裡擬實了那樣暖烘烘的存在。

離開台北的時候，總是難忘兩條公路狹隙間的河岸倒影，白天是映著沿岸多少高樓與浮華的城市輪廓，夜晚則是點點迷離燈光與橋上霓虹的魅惑幻象，宛如一則細薄的短寓言，終究會過去。這城市的一切一切，都只能留在後面。

這裡能夠修復，但人，還能重新來過嗎？

曾經有個女孩跟我說，她喜歡我的文字，她覺得我是對這個世界懷有愛的，那是從來沒有想過的自我。曾經試圖要分析自己，但是有時候覺得連自己都愛不了的話，又如何能夠愛人、愛世界呢？又或者，根本性覺得自己沒辦法真正信服愛，懷抱著期待但不認為存在，而不認為自己能夠成為付出愛的人。

本來是想去你說的那間店的，在五月的第一天。

晚上整理的時候，才發現都過期了，只能把不能要的打包丟棄，從盒子裡櫃子上和抽屜裡面一樣樣檢視著。什麼東西都有期限。都會過期。像是那個原本說了有空的預約。像是距離上次見面的屆期。

今日公休，看著店外的公告只能掉頭。但其實有的地方即使繼續營業，在另一個層面來說，是永遠公休了。永遠也去不成了。

三月結束，和他的約定也過期了。

說真的，他是個很好很好的對象，但，是她的。

那天，七小時的時差，一時半的電話；這天，同一個時區與國度，不同城市卻感覺同步。

能夠相信你嗎？

那會是真誠，還是裹著蜜糖的謊？那會是虛妄的臆測，還是無法面對的真相？

夜裡輾轉的夢魘太過真實迫人，以不同的輪廓映照你的樣貌，只能在樓閣間奔跑，逃離，然後掙扎著醒來，等待按掉鬧鐘的分秒。

我不會是你的萬中選一，你也不是我的命中註定。只是剛好這個時候，湊合湊合著，勉強算個千年一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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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折著手指數著每一個分開的時間單位。

總覺得他寫的歌停留在某個狀態裡，他幾乎用了一半的力氣書寫青春、書寫遺憾、書寫與那個人有關的場景，或許覺得旋律了無新意，或許覺得唱腔不像當時那樣好聽，卻無法不去看他寫的詞句。

大抵上是相似的。都是一樣，被自己圍困在那個時空，沒出來。

因為沒有了人，只能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寫，寫那個人，寫不敢寫在那時的卡片裡的話語，寫曾經發生的事情或不曾發生的幻象，寫那些分開之後斷了聯絡之後不能再說的，寫存在自己心裡的平行時空和虛妄可笑卻又何其必要的假想，寫得再怎麼多、再怎麼久，即使寫到渴望穿透了現在的自我，也回不到那個時候。

#1 - 抓頭髮

不自覺的。經常抓了抓頭髮，長一點的時候，短一點的時候，往頭皮裡，或是扯著髮尾，有時候稍微用點指腹的力量，有時候輕輕地幾乎沒有感覺，像是試圖搔到癢處，試圖順服蜷曲，試圖做點什麼在自己意識到這樣的行為之前。

其實，想要的是剪掉。想要剪短。或者剪光。剪掉頭髮，又或者剪掉頭。這樣就不會覺得太長了吧。

# 1 那個時候

當他朝著你走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儘管只看見側臉，但在那個幾乎要擦肩卻還沒真正交會的瞬間，你便知道那就是全部。

結局，一開始就註定好了。

# 2 在愛的面前

有時候，總覺得世界是一把刃，上面是磨得尖利的恨意。

你還以為自己能逃，但你終究是那刀鋒下的一塊俎肉，沒了呼吸，也沒了血脈，註定要在這片以為能夠棲身的土地上葬送。人們不允你存活，只因為你要的是他，你要一個與你相仿的人，一個與你相合的靈魂，一個與你相許的承諾，而不是哪個她。只因為他不是她，他不能是你的家。

世界之大，往你所在的地方，何其兇殘地、不帶一絲保留地，要往你的體膚、你的血肉、你的身家與性命，直接殺來。不殺到見骨不會罷休。世界之狠，往你步步進逼，直將愛磨成恨，朝著那些以愛之名，殺去。